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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若只如初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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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若只如初見

藍色道袍顫抖著他的雙手慢慢撫到妹妹的臉上,身上到了血肉模糊處碰也不敢碰。

他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定,他說:“帶我去見靈界的皇帝。”

靈侍擡著世子妃伴著藍色道袍重新來到長定殿上,林驚羽被衛靈軍遣送回了他父親處——威北將軍府。

叔父向我招招手,讓我坐到他的旁邊,他的手依舊伏在我的背脊上,但我卻感到了他的陌生。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叔父,他的瞳孔似乎變成了深潭,讓人怎麽望也望不到底,我耳邊想起了父親曾與我說過的話,他說叔父比他更適合當一個帝王。

藍色道袍跪在地上神情寞敗,他連聲音裏都帶著顫音:“你們……你們騙我,你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這個,對嗎?”

叔父笑了,並不答他,只說:“臨溪縣25年前憑空冒出的嬰孩試圖攪亂朕的國本,朕的心甚是憂懼啊。”

“可我們只是想回家而已。”藍色道袍說。

“哼,回家?”叔父重覆藍色道袍的話。

“我叫嬰楚,和這24個嬰孩還一樣,全都來自彩虹雲界,彩虹雲界是一座與世隔絕的仙島,在天地之間四處游蕩,無拘無束,自給自足,無欲無求。25年前老族長厲恒身歸混沌,他的兒子厲北哲不滿他把族長之位禪讓給大德少堯,私自篡改了他的旨意,起兵謀反,少堯運籌帷幄,厲北哲最後兵敗落荒而逃,不料厲北哲奸詐,早就預留好了兵敗退路,不僅如此,他還偷偷帶走了溫室裏的24個嬰孩,彩虹雲界原本就是人煙稀少,因為他起兵更是元氣大傷。而我妹妹嬰玲就是24嬰孩中的一個,我為了找到我妹妹離開彩虹雲界,遍尋許久才找到她的足跡,我們根本無意攪亂靈界國本。我們只想回家。”嬰楚瞪著叔父說。

“厲北哲在靈界?”叔父問嬰楚,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。

“是。”嬰楚底下頭。

“厲北哲的計劃是什麽?”叔父又問。

“這……”嬰楚不說話了。

叔父看了一眼侍兵長,侍兵長立刻會意,從袖中祭出鎖靈繩,鎖靈繩慢慢爬上嬰靈的身軀越收越緊,幾乎完全沒進了嬰靈的皮肉裏。

嬰楚擔憂的看向嬰玲,嬰玲進氣已經十分困難了,他焦急地向前爬行兩步,剛才的傲骨已經蕩然無存:“我說……我說,我可以把厲北哲的計劃和盤托出,只求你救救我妹妹。”

叔父招了招手,靈醫從後殿走了上來,叔父對嬰楚說:“只要你說的讓朕滿意,朕立即就能讓你妹妹活。”

嬰楚說:“厲北哲恨極了少堯族長,他帶著24個嬰孩到處躲藏,最後在九星歸一之時打開了彩虹雲界的對外通道。彩虹雲界沿著星軌走,每65年會經過一次靈界和人界的夾縫,彩虹雲界屬地狹小,為求自保,封閉森嚴,只有一條向外而出的通道,厲北哲就是從那條通道脫身,降落地點就選擇在了靈界的臨溪鎮。”

“哦?”叔父幾不可聞的挑挑眉:“既然是夾縫,為何不是人界?”

“因為……因為……厲北哲說人族最善智也最多防備,打破人的疑慮是極難的事,而且……而且他覺得……”嬰楚不敢再說下去了。

“說。”叔父用手指敲敲桌面。

“他覺得靈界諸靈雖善靈力,但極好蠱惑,所以所以他選了靈界。”嬰楚的頭埋在了地面上。

“他倒是聰明。”叔父輕蔑的哼一聲。

“我們……我們也不是隨意的蠱惑,追隨我們的靈都是生活失意的靈,他們不滿意靈界的苛捐雜稅,豪奢者欺男霸女,他們早已對靈界積怨已久,我們只不過是提供了一個契機。說到底還不是你們靈界的法律泯滅靈性,使民眾怨聲載道”嬰楚說到這裏竟然挺直了腰桿兒,越說越起勁起來:“比如厲北哲降落地的那個農家老伯,他的靈力低微,可從不怨生載道,每日只是勤勤懇懇的種他的須臾花。這樣一位不爭不搶的老伯,誰能想到他的妻子竟被當地靈鎮的一位豪強擄去,他跛著腳到處求告無門,他妻子剛烈,最後自裁在滄水河畔,若是沒有這個緣故老伯又怎會收留厲北哲和彩虹雲界的24個嬰孩,直到長大他們也捂的密不透風。”

“靈帝,你知道嗎?以厲北哲為信仰的這群靈從來都沒想過發動叛亂,他們只是想逃離賴以生存的家園。”

直到此時我才知道,原來靈界最近正在經歷一場謀逆,不過要意識到這次謀逆的非比尋常,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。

後來我在天宮的藏書閣看到過,人和靈是不同的兩類生靈。人的壽命極短,落陷於迷蒙期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,且普遍生性多疑,喜變亂靜。因此人族可以有各種類型的宗教,可以向同一個人宣揚不同的教育,他們既能變通,他們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。

我們靈不一樣,我們靈的壽命極長,但有相當長時間的迷蒙期,短則幾十年,幾百年,上千年,長則幾萬年,幾十萬年,且我們靈心思單純,認定一件事情便不死不休。是以在靈界,我們有世代遵循的聖佑法旨,此法旨是由先賢根據靈族特性編纂而成,除此之外,我們不允許靈界有其他任何忤逆靈性的宗派出現。

也因著人與靈特性的不同,在與各界相交的律法中,我們與人族相交的法令最為嚴苛。一般來講,我們靈是不允許喜歡人的,若無特赦私自偷跑到人間,更是株連身家的大罪。與嬰楚說的一樣,人是天地間最善智的生靈,然機靈之弊也狡,人太過聰明了,聰明到困在自己的聰明裏了,因太過善於思考,所以總是容易沈溺於未經落實的美好,最後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有沒有騙過自己。

我們靈界的書簡最常見的戒例就是人以愛之名誆騙靈物。人說——愛是用心,是獲得一顆心臟。

聽了人說的話,有些修為不高的小靈就真的去挖人的心臟吃,以為吃了人的心臟就能和人一樣懂得七情六欲,當靈掉入人用愛編織的囚牢,就是它真正悲慘命運的開始。

靈的壽命有億萬年,其情意可以做到堅如磐石,雖死不改。人不可以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,人死後跳入忘川洗盡鉛塵,便可得到一個新的靈魂,換個名字,換個身份,轉入輪回。人不只有一個一生一世,許多癡情的靈會在奈何橋邊一遍一遍地等待著他的鐘情之人,但時過境遷,每一次從忘川河出來的靈魂都不再記得他們了。

“我們根本就不願意滯留在靈界,這個地方充滿剝削和壓迫,你們根本就不懂什麽叫真正的民生,你們都沒有到過彩虹雲界。那裏是真正無欲無求的地方,人人生而平等,強大的不會欺侮弱小的,弱小的更不會欺侮更弱小的,大家一起耕種,洗衣,做飯,洗法,練武,是真正的和樂安康。”嬰楚依舊在喋喋不休:“你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,推翻你們有什麽用呢?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,一輪又一輪的壓迫罷了,誰做靈界的統治者不都一樣嗎?位高者得享富貴通達,卑賤者受人殘害蹂躪,你們會說總有些苦需要一些人來吃,但彩虹雲界不會這樣。天下之大只有彩虹雲界才是真正沒有欲求的地方,只有彩虹雲姐才是真正的高尚洞天……”

“你們在靈界的每個藩鎮上都發展了不少的教眾,朕且問你,彩虹雲界可有我靈界地大物博?”叔父終於出聲打斷了嬰楚。

嬰楚不明所以:“地大物博那又能決定什麽呢?”

“那,這麽多人同上彩虹雲界可有充足的靈園滋養民眾?”叔父沒有回答嬰楚而是繼續問。

這次嬰楚沒有再說話。

“若是靈界的民眾上去與彩虹雲界的原住民爭搶靈源,你們會如何做?是袒護原住民還是均分能源?”

嬰楚大底從沒想過這些問題吧?這些最根本的生存底線是一個族群的生存之基。

“厲北哲想帶那麽多民眾回去,到底是真的給他們搭建了一個夢幻圖景,還是被當成你們戰鬥的工具嗎?”

嬰楚:“……”

“若當真沒有一點兒欲求,厲北哲為什麽又要做大族長呢?”

嬰楚:“……”

叔父為了應處許多問題,但嬰楚已經完全沒有喋喋不休的姿態。

“你說得高位者得享富貴通達,難道不知高位者也自有他的難行之處?頭一條便是不可任性處之,無論想不想承擔他的肩責都不可逃脫。彩虹雲界若真像你說的那般高尚,還何須偏居一隅,果真有讚參讚萬物的鴻願,豈不早早相融於天地之間,又如何在旁對天地萬眾悲苦另眼旁觀?”叔父摸了摸他的胡須:“不到絕境便不要妄談高尚。”

叔父已然摸清了嬰楚的底細,揮一揮衣袖示意侍兵長將其關押下去。

“陛下今日說的多了。”待眾人走後,嬸母轉頭看向叔父。

“不過看他們困於空中樓閣覺得可憐罷了。”叔父沖我揚起一個笑臉:“嘉禾累了吧?再帶你見個新奇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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